當談到執行,我認為回歸到基本理論的架構裡可以表現得更清楚。動機、方法、目的是實際操作一次行動的綱要。驅動一個整體需要一個能夠解釋完整圖像的討論過程,進而形成動機,一如堅實地基和精神糧食,缺乏動機的行動無法被異己理解和接受更甚至支持。實際操作方法的效率、效果、以及會影響的層次都是執行結果的是否有成效的重要條件,空有動機的行動只能流於深玫瑰色的想像,踏不出轟動世界的腳步聲。目的的面貌由實踐堆砌,凝望無際的橘紅色地平線,踩著當下沾滿汗水的泥濘。
趨於合理正義的向性引發人文社會下的判斷和質疑。教育制度是學生切身相關的議題,時不時就會聽到有人針對他個人所認為不合理的事情提出自己的見解,譬如考試制度下的升學主義進而引發的考卷轟炸和重點式教學,學校師資不善或教材不完整而導致的補習班填鴨文化,可見即使青澀如學生也對於世界上不公的現象具有基本的判斷能力,不涉指是非而是對於事件提出質疑。這一切的起源是身為人最基本的「原始慾望」,這樣也可以證明學生公民覺醒的必要性和可行性,間接引發最直接接觸公民議題和對於正義的訴求的動機。沒有一個人會違背自己的原始渴望,那就沒有人會不對不公義現象站到前線去吶喊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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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今社會上不乏流汗爭取的有志之士。放下歌手濫情調的生活,捲起衣袖綁上頭巾拉起破舊的旗幟,奔波各個戰爭前線,搭起簡易式的殘破舞台彈唱起殘破的歌曲悼念殘破的過去與現在,希望以這樣的深入心靈的直接接觸,感動能被感動的人,進而對於焦點議題潛心討論深刻思考,「看起來累壞了但沒有停」,他始終堅信群眾的力量會帶動一個驚心動魄的思想革命。
書堆中創作的作家,眼前目睹時下惡劣敗壞的狀況,筆鋒尖銳字眼強硬,試圖在時代的厚重傷口所結的痂上刻劃一個理想圖像,希望可以引領新一批的知識份子勇敢判斷並堅持立場也相信邏輯,甚至隻身站到怪手的陰影下,直接面對並反對執行者的不合理,面對自己甚至不願面對的殘酷悲劇。
總有人呼籲、上街遊行、寫口號、拉標語、發表文章、演講,卻總是在一個階段的媒體炒作期後漸漸淡出而終究只剩當初的理想抱負持有者,為何現今的公民覺醒策動力量會如此的薄弱以至於,牽連的介質只剩下面向單一的公眾媒體,只要一截斷資訊的來源,行動就往後跌入深黑的無底洞?
我以為,因為受了限制資訊的內容沒有辦法產生長期性的感動力量和動機性質的直接關聯,所以我才試著提出人類「原始慾望」的方向來證明一件我想要表達的事情:從更寬廣的角度俯瞰,整個社會的現象都會牽涉到其中個體的生存模式和所被賦予的權利,不合理的事情也應該會充斥整個環境,尺度不大卻是基本觀念上需要糾正的現象,改革是被動發起的。也就是說若一個社會充滿沒有公民覺醒意識的學生社區群眾人民,那這就是一個辯證上不會遇到阻礙而可以將人權剝奪的社會。屆時勢必會引發全面性的暴動和革命,喋血山河,可我卻不想世界以那樣的方式噴灑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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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知的建立是存乎於過去舊有的經驗,之間加以邏輯推演連結因果順序關係,好比沉積岩的形塑是由少許的沉澱物質構成,中間利用膠結物質形成完整的樣貌,層層重疊累積下來,大片大片的山河地貌,終究也是可以形成壯觀完整的知識體系。而這樣的關係是「脆弱」的,只要資訊的來源經過一層篩選和特定評估,那受聽者對於現象的認知就會是透過這樣設定好的資訊和邏輯能力慢慢塑型,沒有所謂可以客觀獨立於座標系外的神啟者,我們不過是命運和人操弄的具有學習能力和思考能力的魁儡。
中華民國在台灣的建立是基於國共內戰的反共基地為基本概念,執政的國民黨力所要先實行的是政治上思想的一層洗刷更新,用高壓強迫的政策抑制民主激烈嘶吼的嗓音,當時知識份子基於自己的觀察提出不合理現象即被扣上思想左傾的紅色帽子,聲音瞬間消失在警政總署深黑的大門中。
近二十年來的台灣政治轟動激烈,一種新民主的姿態漸漸塑造,兩大政黨積極隨著民意轉型再轉型,惡性競爭也不意外地充斥整個政壇,新聞媒體執著正義之聲的名義不斷控訴台灣政治的黑暗,刻劃一個火紅岩漿殘暴惡魔的政治眾生相。我們這一代即是出生在這樣的政治氛圍下,不斷被灌輸政治險惡、能不碰就不要碰、上課不談政治,而這就造就一種事不關己的消極態度,反正我不是生而注定有能力改變世界的政治英雄,我沒有宏大的理想藍圖等著我去實踐,而且我也「甘於」做一個平凡人就好。
而這樣的對於政治圈氣候的漠視,沒有了對於政治現象的基本了解和時事觀察,也導致個體的公民覺醒得在更狹隘的認知視野裡來得到靈感和啟發。社運分子積極宣導,民眾絕對不是沒有看到,而是看到之後產生的違背良心的搭便車心態阻擋了繼續積極行動的動機。社會氣氛下苟且的生存邏輯,只要不切身危及自身的利益,絕對不會思考甚至展開行動。遂造成只有少數人撐起這樣龐大的社會公民責任,但是責無旁貸的,最終沉重的結果終將砸在每一個公民的頭上。
當聽見排山倒海而來的針對一個議題的質疑和批評,這樣形態下的個體會趨向於一種我稱之為「偽同理心」的態度來處理這樣的訊息。「偽同理心」指的是一個人在針對不管來自自己想法或他人闡述對於一件事的批評,會用「可能是我了解的不夠多所以我有可能是盲目的批判」來為自己的行為做一個註解和解釋。
而當個體面對事件旁邊的訊息,透過邏輯思考而有了不合理的感覺,而後形成一種批判的觀點(或者說質疑的觀點),這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判斷」模型。當我們要「提出」並「解釋」自己的質疑時,即是展開了一個討論的空間,開始提出一些自己接觸的訊息,而透過一定的邏輯去對這樣的資訊做出判斷和批評,和他人之間多個系統交叉比對,最後產生對一這個事件共同的觀點和疑問。
現今的集體討論中,發表意見者在提出自己的觀點後,旁邊的學生會產生一種病態質疑和「偽同理心」作祟的心態,「他這是什麼奇怪的想法啊」、「他根本還沒搞清楚狀況吧」、「就憑他這樣的知識貧乏也想提出什麼具有建設性的觀點」「應該是他還不夠了解吧」,實際上,我們沒有立場因為別人對於這件事的「推理過程」和「資訊量」不符合我自己的想法而去評判他的正確性與否,而是應該適時提出你對它的質疑讓他得以正面和你交流想法。
思想革命的年代非關英雄和菁英,而存乎於自由的討論和豐富多元的批評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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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國領袖齊聚一堂,透過最直接的交談傳達本身國家的理念與立場,各個西裝筆挺義正嚴詞,當中每一個交換的訊息都乘載著幾國人民的重量,討論的結果關乎所有的人類社會。
「討論」的概念幾近公設般的存在,當你升起一股反動的念頭要質疑討論的意義時,你也掉進了一個討論「討論意義」的陷阱。原始部落、封建王朝、民族國家、民主共和,無論怎麼的意識形態都存在大大小小的討論來塑成當代的社會,科學家、史學家、語文學家、文學家,歷代學者無不利用討論這個工具促進自身或整個學術群體的進步發展。討論的重要性難以被推翻,存在不受到質疑。
公民社會的正義建立在討論的過程,公民覺醒的動力來自於對於「世界的不合理」的判斷。
不畏列強,五四運動的北京大學生上街吼破了喉嚨,掀起一波民意訴求最強烈的旋風,震天價響,整個社會蠢蠢欲動。
八九學運時,手無寸鐵而滿腹理想的學生走上民運的坎坷路,血腥鎮壓也抵擋不了思想匯集的巨流,踏出中國政治史上被鮮血染得艷紅的深刻足跡。
解禁後的野百合,拉起簡素的白色布條,對極權舊時代的政府形象踹上臨門一腳,台灣從此大跨步地走上民主的正軌。
現在校園充斥空想的揶揄,學生群間交換著全是濫情的話語,社運分子欲啟發而無從下手,宣導的理念左耳進右耳出。憤懣不滿的隻字片語,這樣程度的抱怨不過如對社會巨獸散著惡臭的排泄物竭力叫囂。
我想看見一次大規模的公民覺醒,學生也能意識到一己對於家國社會的責任。掃除狗屁倒灶的事情,我們轉身正眼直視環境腐朽的地方,對於不合理的豎起中指而且不只豎起中指,重新思考政府存在的地位和意義,嘶吼我們所理想的正義,打一場思想上的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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